天生一对这一块/.

【知乎半年前拒稿随手写的文】

【半年前文笔尚未成熟，见谅】

【谢秋视角】

秋雨重重，行人匆匆。

我站在阴暗的门缝后，看着门外给哥哥过生日的爸妈。

我有一个哥哥，叫谢倾。

哦对，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叫谢秋。

谢倾很优秀，优秀到爸妈渐渐把我遗忘，优秀到，好像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

而我讨厌他。

他们是开心的、幸福的、快乐的，好像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桌子上摆着一个芒果蛋糕，而我对芒果过敏。

蛋糕上插着十九根蜡烛。

今天是他的十九岁生日，也是我的。

我恨我的哥哥，没来由的。

恨他得到了爸妈的宠爱、恨他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恨他那么优秀，让我无论怎么追赶都无济于事。

似乎是我阴暗怨恨的眼神打扰到了他，我看到他转身朝我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爸妈原本温柔的眼神也在看向我后也变得不耐烦。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身体向右偏了偏，刚好挡住了爸妈投来的嫌弃眼神。

伪善。

也许厌恶的眼神是挡不住的，就像爸妈看向我时下意识嫌弃的目光一样。

我勉强扯起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看向我的哥哥，眼神却是还是冷的。

他向我伸手，背光站着

他说

「小秋，生日快乐。」

我下意识拍开他的手，反应过来后也只是冷淡的垂下眸，忽略他难过的神情。

是的，没有愧疚。

爸妈看着，想都没想就开口呵斥

「谢秋你在干什么？谢倾他是你哥，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哥！」

谢倾愣了一下，皱眉转头道「别说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我就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句

「他不是我哥！」

我能感觉到谢倾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我并不想搭理他。

不甘、愤怒、厌恶，压抑了十九年的怨恨一瞬间冲上大脑，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的爆发

他们占据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大步跑了出去，头也不回。

背影应该很决绝吧，不然我怎么还能听到屋内爸妈的破口大骂声呢？

明明不在乎，但心脏还是隐隐作痛。

只是我没看到的是谢倾停在半空中想要拉住我的手。

我搬了出去，手里的钱还不够我租一个房子。

我想去打工，工资最高的可能就是去那种酒吧做服务生了。

酒吧里灯光昏暗，难免会有那些恶心的人，就比如现在。

一位长的像鲶鱼的客人正死死拉住我的手，甚至还想往我的屁股上摸。

油腻的眼神、靡烂的灯光、还有周围人投过来看戏的眼神…..

暴力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但暴力能解气。

我的手都已经不受控制的摸上吧台上的空酒瓶了，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他二话不说就往那个鲶鱼脸上打了一拳，果然，暴力能让人解气。

鲶鱼放在我腰上的手终于松开了，整个人都往后倒。

倒在了地上，那个人似乎还不解气，一拳一拳，不要命的往上揍。

我爽了

虽然很不想拦，但打死了说不定要坐牢，所以我还是拦下了那名见义有为的勇士。

我拉住他的手臂，蹙眉劝说

「先生不要打了，会出人命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声音有什么神奇的魔力，那人真的停了下来。

他站起来，转身，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脸。

是谢倾。

手几乎是立刻松开，我说过，厌恶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只是现在不用藏了。

我厌烦的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

这次，我看清了他眼里复杂又难过，还有些…..不舍的神情？

想不通他眼里复杂不舍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我就不想了。

为一个讨厌的人想这么多干什么？浪费时间。

虽说酒吧里的服务生不能擅自赶走客人，但今天我很不爽，所以打算倒反天罡一下。

反正这种糜烂的地方我是不打算再呆了。

我指向门口，不管他在说什么、又或者想说什么都让他出去。

他像是被刺到了一般，沉默的抓住我的手腕哀求

「小秋，别这样…..」

我冷漠的甩开他的手，嫌恶的用手帕仔细擦拭着被他碰过的手，依然不做退让。

谢倾离开了，被我赶走了。

他应该很讨厌我吧。

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闷的难受。

我全当是被谢倾气的了。

我对他的感情好像越来越模糊了，果然应了那句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真的啊。

褪去了工作服，我穿着黑色卫衣出去透气。

店门口，谢倾蹲着，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衫。

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我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只是见了一面就被洗脑成这样，谢倾他肯定有毒。

虽然有些犹豫但我绕过他，准备离他远点。

只是走了没几步，衣摆就被拽住了。

我停下脚步，冷淡的看向他的方向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了起来。

谢倾仰着头，轻轻抱住我，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

今天的我也很奇怪，明明轻轻一挣就挣开了，我却任由他抱着。

他的脑袋埋在我怀里，颈窝处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滚烫的泪水砸在我的颈窝上，却更像是砸在我的心脏上。

好奇怪的感觉。

也许是同情心泛滥，又或许是我的脑子真的有病，手下意识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变瘦了，好像一下就能摸到骨头。

穿的也少，身体也很冷。

这一想法出来后，我自己都有点想笑。

太荒唐了，什么时候我也会对谢倾产生这种想法了。

我们应该互相怨恨、互相讨厌，让后….一辈子都不要见面。

毕竟，我对他的态度那么恶略。

明明离得这么进，呼吸相融，谢倾的声音还是那么不真切

他说

「谢秋，我不正常，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无论是兄弟的喜欢，还是….对于爱人的。」

「小秋，我需要你，需要你陪我，想要你陪着我…..」

我像是被电到了一般，猛的推开他。

他被我推的一个踉跄，后背狠狠的撞上了玻璃。

我感觉到我都手在发抖

是被气的吗？

应该吧。

我看着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最后也只能落荒而逃。

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时候逃避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谢倾的那句「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一直在我的脑子中盘旋不断，像心里的一根刺。

昏昏沉沉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我的银行卡里每个月都会打一比钱进来。

有的时候是一万，有的时候是两万，总之打进银行卡的钱没有断过。

心里隐约能猜到是谢倾打的钱，我没动过。

有些东西，只要动了，就会像缠在一起的丝线一般，到时候解都解不开。

直到半年后，打进银行卡的钱突然就断掉了。

可能是谢倾那家伙没钱了，也可能是他放弃了。

果然，没吃过什么苦的人就是很容易放弃，我应该开心。

我确实很开心，心里的酸涩在提醒我，好吧，我的脑子确实有病。

和谢倾彻底断开联系的二年。

今天天气很差，我的心情也很差。

这是两年以来爸妈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他们说我哥病了，他要做手术，搞不好可能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屁事多，消失了我反而会很开心。

不过我最终还是站在了医院的门口。

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里，就连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其实只要我走几步就可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了，可腿却不争气的动弹不得。

隐约间，我好像看到了爸妈。

他们的眼睛很红，头发花白。

岁月终究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痕迹。

像是许久不见的故人，他们眼里再无往昔的嫌弃厌恶，只有对救命稻草的渴望。

母亲佝偻着腰，好像怎么都直不起来一样颤抖的过来抓住我的手。

父亲站在一旁，无声的流眼泪。

麻木的心脏好像又跳动了一下。

恨吗？也许吧，但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们带着我去了哥的病房，他的病太严重了，我只能透过门上的小窗口看虚弱的他。

心脏太疼了，我看着病房里的他发呆。

母亲叫我一下，我才发现，泪水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我哥生病了，很严重。

是骨癌。

从父亲零碎的话语中我才得知他做了多少次治疗、多少次手术、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书。

他才二十一。

我想我应该还是讨厌的他。

讨厌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讨厌他总是喜欢把想法隐匿起来自己消化

讨厌他明明连自己治疗的费用都快没有了还是要给我钱让我养活自己

讨厌他连喜欢都是无声的

手术失败了。

爸妈哭着说

「小秋啊，你别恨我们，我跟你爸不是不爱你，是因为家里那时候的钱只够培养你们两个人。是我们的不对，把你哥逼的这么紧、怪我们…..」

我哥消失了，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知道了他没有告诉我的所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他变成了一个小盒子，明明那么大一个人，却只能被装进一个小盒子里。

小盒子上没有名字，所以我拿小刀在上面刻下了一个漂亮的「谢倾」二字。

小盒子被我放在床头柜的最后一个抽屉里。

里面，还有一张被烧掉一半的全家福照片。

上面有四个人，却只有一个人是完整的，是我。

爸妈没过多久撑不住，也去陪哥了。

是跳楼。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反悔了，他还是我哥。

我还是讨厌他，没来由的。

谢倾还没死，三个月后我又看到他了。

思念像无形的利刃，能让思念者被蒙蔽双眼。

他真的很爱乱跑，说是要吃芒果蛋糕，我做好了他却不见了。

算了，不跟他计较。

他喜欢抱着我，叫我「小秋」

喜欢窝在我怀里，让我给他读故事。

幼稚。

喜欢让我给他做芒果蛋糕。

只是每每我做好了，他却又消失不见了。

我们很幸福。

我们在一起了，又好像没有。

那天，我向他表了白，他还是很温柔。

捧着我的脸，在我眼角印下一吻，潮湿的、温热的。

他说

「小秋，我已经死了。」

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我的在右边。

眨了眨眼，心脏又开始疼，手也开始发抖。

他又消失了，我没有看好他。

我无奈的笑笑，抬起头却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下青黑，浑身颤抖。

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泪水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原来那不是吻，是泪。

隐约间，我好像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

「小秋，继续恨我吧，至少这样你还能记得我。」

我突然笑了起来，眼泪也越笑越多。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我垂眸，看着镜子里和谢倾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轻声

「哥，我还是恨你、讨厌你，我想你，哥。」

哥，下次就勇敢的拉住我吧，别这么小心翼翼了。

后来，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小盒子变成了两个。

他们紧紧挨在一起，一个上面刻着「谢倾」一个上面刻着「谢秋」

我写了一封遗书，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哥，我想去陪你们。」

我和他，还是在一起了。

或许这是一种变向的在一起。

看吧，我们天生一对。

秋雨重重，人行匆匆。

我们的爱无声胜有声。

【谢倾视角】

我叫谢倾，我有一个很乖很乖的弟弟，他叫谢秋。

我们一样大，但因为我比他早出生三分钟，所以我是哥哥。

他长的好看，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看着就讨喜，性格也好。

七岁之前，爸爸妈妈对我和弟弟的感情是平等的。

我和他们很爱我的弟弟。

七岁生日的时候，妈妈把我拽到一边，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她说

「小倾，你想不想做妈妈的骄傲？」

我那时太懵懂骄傲是什么，但看着妈妈温柔又有些扭曲的脸我就知道应该是好词，所以我好奇道「那弟弟怎么办？」

妈妈的眼睛死死看着我，声音不大不小

「做爸爸妈妈的骄傲会很累，你弟弟，小倾想不想要弟弟很累？」

那时的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说过，我很爱我的弟弟，所以不想让他累。

我不后悔，我说过，我很爱我的弟弟，所以不想让他累。

做他们的骄傲确实很累，比起他们口中的「骄傲」我更像是一个工具人。

不过我更想让小秋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就好。

他们给我报了很多补习班，兴趣班，让我去社交。

没有问过我想不想，愿不愿意。

高压下，每一次成绩下降，等待我的就是谢秋睡着后的一顿毒打。

身体太疼了，我庆幸那时答应了，不然现在挨打的就是谢秋了。

我说过，我很爱我的弟弟。

十七岁那年，我发现我不正常，我是同性恋，我喜欢我的弟弟。

不能让爸妈知道，同性恋在他们眼里是病，爱上自己的弟弟是要被送去戒同所的。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他就像一场秋雨，来去匆匆。

谢秋这个人很高，高到不知何时已经超过了我。

他长大了，哪怕和我一样大，却比我先有了离开家庭的勇气，而我是胆小鬼，我没有勇气。

我承认，我是个懦弱的人。

谢秋离开后，我不敢去正大光明的找他，只敢默默打听着关于他的消息，从不插手。

因为我觉得，即使我出现了，他应该也不会开心吧。

毕竟他讨厌我。

爸妈也不让我去联系他，家里充满了吵闹。

谢秋，我真的好累好累。

自从高考完，我的身体越来越差，那天，我趁着状态好转去了谢秋工作的地方。

我知道他工作的地方是个鱼龙混杂的酒吧。

他需要钱，而酒吧来钱快。

可我不想让他烂在这种糜烂的地方，于是我准备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三十万。

三十万，虽然有点少，但这是我攒了十几年的积蓄。

奖学金、兼职、生活费….全部在里面了。

我去找他，他又变高了，穿着制服，很帅，很合身。

不过他在被一个长相油腻的男人骚扰，我想都没想就冲过去给了那人一拳。

理智被吞没，我都不敢动一下的弟弟被人骚扰了。

越想越气，鲜血染红了我的眼睛。

直到谢秋抓住我的手，让我不要打了。

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不能让他生气。

他似乎没有认出我来，他叫我「先生」。

没有从前跟我说话那样厌恶的语气。

虽然有些失望他没有认出我…..

没关系，尽管是这样我依然会很开心。

开心对于我来说有点难得。

他的声音好像比两年前更好听了。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却因为是服务生，声音里还带了些虚假的关心。

我犹豫着，害怕我转身的那一刻他就会厌恶的让我离开他。

我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是胆小鬼。

鬼使神差的，我转了身，心里莫名的期待。

可他的脸色几乎是立马冷了下来。

早该知道的，谢倾。

毕竟，他讨厌我。

时间久了，都快忘记了。

有时候想的太多也会是弱点。

他指着门的方向让我离开，心里积压许久的压抑情绪在看到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想要抱住他。

我抓住了他的手，想要控制着声音不泄露出哭腔，却还是没忍住

我说

「小秋，别这样。」

声线颤抖，泪水也忍不住了。

我还是离开了。

谢秋好像生气了，我想，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了，只要可以看着他。

我太懦弱了，要求也太低了，不知道如果谢秋知道了会不会笑我。

只要不让他生气就好，他已经够累了。

透过酒吧的玻璃，我看着冷静处理后续事情的谢秋发呆。

他真的长大了。

我想了很多，想告诉他真相，却又害怕他不相信，害怕他对我厌恶更甚，害怕他以后再也不见我。

顾虑太多了，我都有些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了。

只是呆了一下，我的视线里谢秋的身影就不见了。

我有些慌乱，视线不断搜寻着他，却在抬起头时看到了差点和我擦肩而过的他。

幸好，我抓住了他的衣摆。

不然又要错过了。

只要抓住他，我们就还是有交集，就还不是陌生人。

他还是很冷淡，我控制不住的站起身抱住他，泪水也汹涌的流了下来。

情绪控制不住，我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推开我。

一秒、两秒、三秒…..

幸好，幸好他没有推开我。

我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说

「谢秋，我不正常，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无论是兄弟的喜欢，还是….对于爱人的。」

「小秋，我需要你，需要你陪着我，想要你陪着我…..」

人总是会在得到好不容易对的温暖时得寸进尺，哪怕知道会不会成功。

一秒、两秒、我还是被推开了。

身体因为大力被撞到在坚硬的玻璃上。

很疼。

太疼了，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可能如果没有手臂支撑，我现在已经倒在地上了。

我强忍着没说话，感受疼痛后麻木的身体。

他离开了，我好像也没有脸去找他了。

三十万最后还是没有给出去。

那张卡，被我紧紧的攥在手里。

无人的大街上，万籁俱寂。

我最后把钱打进了他名下的银行卡里，打算打到三十万全部花完为止。

不过幸福好像从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生病了。

医生说是骨癌，很严重，要花很多钱。

二十岁，我开始断断续续的治疗。

头发也开始往下掉，一开始掉的不那么厉害，只是到最后，头发几乎轻轻一拽就能拽掉一大把。

头上坑坑洼洼，我索性直接把头剃了。

那天我没哭，却在设想到谢秋可能会很厌恶他现在的样子后哭了。

这样不能被谢秋看到，很丑很丑。

陆陆续续的治疗还是不能对抗病魔。

病情在一年后突然恶化，每天身体都很疼，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痛意。

我看着爸妈趴在病床前绝望的哭。

也许我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白眼狼。

我竟然对他们什么感觉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想要幻想谢秋在我身边陪我。

谢秋啊谢秋，爱果然能让人丢盔弃甲。

我一天天的治疗，几乎花光了爸妈攒了半辈子的钱。

中间大大小小的手术不断，病危通知书签了一张又一张，比我这二十年写的卷子都多。

对于这些，我也只是自嘲的笑笑。

崩溃的情绪总在夜晚爆发，枕头下藏着一张谢秋的照片。

脑子里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谢秋的名字。

谢秋看到了我现在的样子，应该会很开心吧。

心脏又开始痛了，我都快怀疑自己有自虐倾向了，毕竟明知道这么想心脏会很疼，却还是忍不住的想，不是贱是什么？

最后一次手术，医生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成功就不用再做手术了，失败的话….

爸妈又哭了。

最后一次手术，花光东拼西凑的借钱，仅仅用了半个月就凑够了手术要用的二十万。

我想让谢秋来看看我，于是他们说手术前一定会让谢秋过来陪我的，让我好好活着。

我答应了。

我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谢秋了，哪怕知道现在的我很丑，知道他很讨厌我还是想看看他。

他来了，但他没有陪我。

那天，秋雨依旧重重，我看到他的站在门外，透过小窗口看我。

他好像不那么讨厌我了，至少眼里的讨厌没有向两年前一般化成利刃扎到我。

他们离得太远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好像哭了。

晶莹的水渍顺着脸庞流下来。

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这么远，也可能是看错了。

他们的交谈声我听不清，怎么都听不清。

我感受着身体的衰败，我想，我可能活不下来了。

对不起。

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对不起了。

原本以为死前我会有很多话想说，但真正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怎么想都想不出要说的。

能来这个世上碰到谢秋就已经很幸福了，就这样吧。

他们说爱人如养花，可惜，我不会养花，也养不好谢秋那朵敏感的玫瑰花。

我怕给他的爱不够多，怕他不够开心，怕他讨厌我，怕他悄无声息的离开。

我真的死了，最后一刻，想象中的眼泪并没有落下来。

我没哭。

之前看到他们说人时候会有走马灯我还不相信，但现在我信了。

我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记忆里快要遗忘的时光。

我看到了六岁时还开朗活泼的谢秋坐在秋千上，而我在后面笑着推他。

看到了十六岁第一次因为压力太大伤害自己的我。

看到了十七岁紧张捏着 109 分的英语试卷被爸妈用棍子抽的自己。

看到了十八岁高考前书包里被撕的粉碎的课本，上面充满了恶心的图画和侮辱的字眼，蜷缩在角落流眼泪的自己。

看到了十九岁绝望看着谢秋离开，却怎么都住不住他的自己。

看到了二十岁抱着谢秋唯一留下来的睡衣睡觉的自己。

看到了二十一岁因为一次次的治疗被病痛折磨着的自己。

…………

明明死了，可看到这些心脏依旧难受。

年少时的回忆好像都是酸涩难过的。

唯一一些令我开心的开心的瞬间也都是和谢秋年幼时的回忆。

而我，就是靠着这些都有些模糊的回忆撑到现在的。

他们说，如果人死后执念太深，就不能去轮回转世，想要轮回就要把自己生前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做完才能继续轮回。

我本来以为自己没什么遗憾了，却不知只是我太高估了自己。

我还是想谢秋，舍不得他。

谢秋这颗解药啊，我好像戒不掉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害自己，看着他抱着我的衣服哭，看着他日渐消瘦。

我好像看到了二十一岁的自己。

原来，看着爱人这样萎靡心脏会这么疼啊。

幸好，幸好没有让谢秋看到二十一岁的我。

他每天过的浑浑噩噩，饭都不好好吃了。

他好像开始出现幻觉了，开始对着空气叫我的名字，拥抱空气，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做芒果蛋糕，边坐边叫着「哥」。

「哥，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

「哥，我不恨你了。」

「我知道」

「哥，我不讨厌你了，你能不能抱抱我」

「好」

………

明明知道谢秋听不到我的回应，我却还是固执的一遍又一遍回应着他。

心脏太疼了，鬼是哭不出来的，我只能干瞪着眼，哪怕眼眶都红了，却还是掉不出一点眼泪。

心脏太难受了，想抱抱他，却怎么都抓不住他。

谢秋好像疯了，那天爸妈也死了。

是跳楼。

他安静的给他们把葬礼都安排好，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

只是从那以后他开始不吃不喝，在晚上突然惊醒，白天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病了。

要是我没死就好了。

他出现幻觉的频率好像变高了，我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慢慢堕落。

如果心疼能化成实体就好了。

那天，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我就站在他身旁，担忧的看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他的瞳孔慢慢聚焦，嘴角控制不住的在笑，边笑边哭，叫着我的名字。

尽管我碰不到他，但我还是俯身抱住了他。

他自杀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

我的身体还是消散，泪水终于可以流出来了。

下辈子，下辈子吧。

秋雨重重，行人匆匆。

今年的雨，是苦的。

后来的某一个午后，谢秋的小家已经换了第 n 个主人，女生幸福的靠在男生的肩头，忽然好奇道

「宝宝，你为什么一定要租这个房子啊。」

男生笑了笑，说

「我以前有个好朋友，姓谢，叫谢倾。很优秀，但他喜欢他的弟弟。」

女生两眼放光，追问道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我那个朋友得骨癌，走了，就剩下他弟弟一个人。」

「他弟弟说是后来也疯了，天天对着空气叫「哥」，芒果过敏还要做芒果蛋糕。」

「最后他们还是没在一起，他弟弟自杀了，两个人就葬在一起，应该也算是另外一种幸福吧。」

秋雨重重，这是他们死后的第五年，行人依旧匆匆，三十万的银行卡最后还剩下六万。

谢秋依然讨厌谢倾，谢倾依然喜欢着谢秋。

-全文完-